小孩们同小鸭子似的一群群积聚在喷泉边,于麒麟也想去,但他正牵着宋其松的手,他有些舍不得哥哥。宋其松看出来了:“你去玩吧。”于麒麟不肯:“哥哥你跟我去。”喷泉很好,看起来也很漂亮,于麒麟认为和哥哥一起看才最好。但宋其松并没有太多的心情,只是弟弟的眼神太恳求,他正准备妥协时于承走了过来。“跟爸爸去。”于承抱起于麒麟,圈住他乱动的四肢,“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。”听到这话于麒麟才不情不愿收回手,他趴在爸爸的肩膀上,极力扯开喉咙:“哥哥,等下我们再见!”宋其松点头:“等下见。”现在只剩下他和妈妈。其实他能看出来,于承带走于麒麟是想让他和妈妈有单独相处的空间。只不过他们太久没有单独相处过,在失了于麒麟这个粘合剂后,宋其松发现,他和妈妈之间只剩下了沉默。“陪妈妈走一走吗?”是向蕙先开的口。她看向身高早早超过自己的小孩,不受控制回忆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松子便长得高过自己了呢?她摸索不到这个关键的节点。关于宋其松,她最多的感情便是愧疚,她太想弥补,以至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。“好。”宋其松说。他们沿着河堤走,岸边有人在拿起麦克风唱伍佰的夏夜晚风,江上渔舟飘摇,夜晚不寂寂,相反有种泛着波的柔软。风悄悄。向蕙跟着音乐哼了几声,声音好浅好轻,乘着风化成一条柔柔的柳枝扫过宋其松的耳尖。是记忆里的妈妈。不是总对着他局促不安,总恐惧伤害他以至于卑微的——妈妈。“有听过这首歌吗?”向惠问他。宋其松点头:“听过。”小时候妈妈也唱过,是在她还怀着弟弟的时候,记忆里自己坐在秋千上被妈妈越推越高,那时他恍惚自己在飞。小松子双手紧紧握住绳索,大声叫道:“妈妈我要起飞啦!”玩累了小小的松子便伏在妈妈的膝盖上,宋其松记得太清楚,同样的夜晚,只不过那是夏天,蝉鸣大得震耳膜,自己脸上还有汗,但就这么不顾一切趴在妈妈膝上。妈妈拍着他的背脊,汗水顺着轮廓流进眼睛,松子在那时觉得自己是一株还未破土的树苗,他听见妈妈轻哼,记忆里字句全都模糊,独留下轻柔的旋律羊水那般包裹他。摇呀摇。什么风呀什么爱呀,松子听不懂。但只觉得幸福。 摇呀摇。小松子蹭了蹭脸,顺着歌声掉进甜蜜的梦境。“是还在爸爸那边的时候,当时你推我荡秋千。”宋其松慢慢回忆。向蕙面露惊讶:“你还记得?”宋其松这时候才露了点笑:“记得。”因为太幸福了,所以告诉自己千万要记得。向蕙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她陪伴宋其松的时间太少,也总觉得她离开时他的年纪太小,记不了多少与自己的片段。以至于她从未想过,自己印象深刻的,原来对于宋其松来说也同样无法遗忘。就一瞬。向蕙便红了眼睛。她调整好情绪,又换了个话题:“最近在学校过的好吗?”也许是气氛太柔和,又或许是妈妈的语气太温柔,宋其松一下就失去了所有防备。他向妈妈袒露出最柔软的内核,他坦诚:“压力很大。”不是还好,也不是一般,是很大、特别大。大到夜晚躺在床上睁眼只看见满屏漆黑的噪点,心跳鼓噪,浑身发烫。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呢?好像是在告诉自己,一定要拿下满绩,一定要拿下这个比赛,一定一定要成为第一。怕向蕙担心,宋其松又补充:“但总体都还好,吃得很好,睡得很好,也有很多朋友,所以一切都好。”这也是真心话。一切都好,幸福如此降临于手心。向蕙看向宋其松,看着他脸上微微泛起的满足,像在此刻才接受他彻底长大成人脱离自己的事实。她安抚道:“不要有很大的压力,我们并不需要什么都获得第一。”记忆里松子刚上小学也是这样,考试没双百就攥紧拳头掉眼泪,她安慰他说成绩不重要,幸福最重要,但当时松子说妈妈你不懂。时至如今向蕙也没有弄清宋其松口中她的不懂是什么。她有想过开口问,但答案具有时效性,她也早就失去了这样的勇气。宋其松答应她:“好。”只是好字太轻飘飘。松子想自己似乎根本改不掉这样的优绩主义,哪怕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做最尾一名也都可以,但他就是不安,总是怀疑这是不是成人间最平常的谎言。“那你明天准备去哪儿玩?就只待在时齐那里吗?”“应该是的。”宋其松说。 宋其松也不清楚,原也说计划他来定,他索性就准备空白着一张脸去迎接明天。随便原也涂画,无论怎样宋其松想自己都会接受。向蕙琢磨到了一些苗头:“你谈恋爱了?”“……”宋其松没想到妈妈如此敏锐。